釩氪菌⚝ Rikka=Ketay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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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日談// Chapter V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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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每天晚上,Rosattia都會祈求死亡在睡夢中降臨。

而更多的時候,她只是一個人坐在床前,用書架式音箱聽著一些搖滾樂,感覺到這個身體在被吞噬,被燃燒,被溶解。

半規管平衡系統在搖晃,整個世界都在隨其搖擺,意識有些模糊,但是依然維持著鮮明的色彩。

為什麼我在這裡?

漆黑的城堡,狐灣半島,赤道附近,熱帶森林。第6407號類地行星。今晚是千萬年一遇的彗星暴雨。

數千年數萬年的巨大的長週期彗星,90%屬於該行星系的彗星都會在這一夜靠近這顆行星附近的空間。巨大的引力甚至會使得其中的一些碰撞,軌道改變。

不就是一些冰塊和氣體的混合物嘛,Rosattia心想。你們憑什麼借這恆星的光而變得那麼閃耀呢?

走出去抽一斗煙吧。這麼想著,她把桌上乳白色的藥瓶翻轉了一下,正好滾出三片淺紅色色藥劑。放在手邊,拿起便攜旅行水瓶,喝一口水吞下,把剩下的水很隨意地倒進水槽,然後拎上兩瓶啤酒,放到背包的口袋裡。

她穿上多年的老靴子和玻璃纖維大風衣,戴上灰色的寬沿帽。看起來像個久經沙場的牛仔或者什麼別的英雄人物,可是她心裡清楚,她是因為實在是懶得無可救藥而自我流放到這裡來的。整個赤道地區不到50個人,她住在這篇近乎廢墟般的城堡中(房價確實很低),一個人享受寂寞。

與此同時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星球,無以數計的獨行者也在享受這種狀態——所有個體獨立而無關聯的完整世界,一個人的世界,社會之外,如空間中獨立閃爍的無人使用的核動力爐,那些大大小小的恆星。

沿著漫長的旋轉石階下行,期間只有靴子在地面上敲擊發出的鐘乳石水滴聲。恐懼似有似無,但是她如度假的孩子般自得其樂。

城堡的面前是草坪。這小塊空地的歷史比她的家族還要古老,沒人知道它是靠什麼抑制植被生長的。草坪的另一段是楔形的空地,突刺入密林中,連接著斑駁的石徑,二十分鐘的散步後就會到達海灘,那裡是最好的觀星點,也是她最喜歡的練歌場,健身房和能在沙灘上滾來滾去地發呆的伊甸園。

我只是個活了很久還沒長大的孩子罷了,她想。

密林裡傳來沙沙的響動聲。樹冠頂層也有嘶啞的風吹過。這片叢林沒有有毒的物種,相當安全。(主要因為這顆行星僅僅是被綠化改造,而沒有附加完整的類地生態系統,畢竟那麼偏遠的地方)

這顆行星沒有衛星,夜晚略顯孤單,只有數千顆行星狀星雲閃耀著,髒兮兮的,在夜空中是補丁般的存在。但是就是那些微弱的星光,也會穿過葉叢,輕輕灑在落葉堆上。

Rosattia聽說在她的種族發源的行星,有一個很美的銀白色衛星,似乎好像是叫.....Luna?她只在考古材料裡看到過它的描述。這顆衛星的存在早在原始時期就融入我們的文化了,可是我們卻只能從殘語中找到它的蹤跡。真是可惜了,什麼時候請天體管理署給這個行星隨便抓一顆矮行星做衛星就好了。最好如Luna一樣皎白柔美。

隱隱約約,她聽到蟲鳴聲。似乎是蟋蟀。小時候,Rosattia把它們的聲音稱作「小靈通」,那是極古早時期一家手機服務商的名字,她莫名喜歡這個服務商的手機鈴聲。輕快而不會引起任何不快,它宛若一串琥珀珠,只是靜靜地凝固時間的裂痕。

走到海灘:一出盛大的不喜不悲的戲劇正在上演。

這沙灘是由乳石英和螢石的極小晶體構成。螢石含大量鉻和錳,顯出漂亮的紫晶。在晚上,螢石也有淡綠色的熒光——吸收了不可見的大量紫外線而自發放出的。

夜海非常厚重。難以想象這顆行星的海洋是抽取這個行星係其他的氣態行星的氫和氧,點燃爆炸而成的。大概抽取7×10^15噸的氫氧混合物(對巨行星而言根本不算什麼)運輸到行星大氣層,爆燃的火焰會熔化一部分地表的岩石,增加地表溫度到適宜居住的程度,然後降雨整整4年,形成了占行星表面積87%的淡水海洋,還有蒸發形成的雲層。

這種陸地比其實是失算了的——正常的類地行星的宜居化只需要占表面積55%的海洋就夠了,這顆行星比想象中的要平坦。而且正因過量的水,這顆行星超乎想象地潮濕溫暖,也被認為沒有多少開發價值,再加上偏遠(距銀河系2億光年),自然人氣寥落。

淡水海洋是現代大部分類地行星宜居化的標配,可是考古證據顯示,我們發源的星球的水體大部分是鹽度4%的鹹水,一顆鹽溶解度極大的星球本來是不宜居的,可是正是這樣一顆生存環境嚴酷的行星孕育出了我們——可以穿梭星間的複雜種族。

人存原理說不定沒我們想象的那麼強。

今夜——真是幸運,雲層稀薄,空氣清新而不悶熱。和煦的風自然地扭動它纖長的身段。大氣擾動幾乎為0。

從陸地的那一方,第一顆彗星慢慢出現在夜空。銀白色的短尾是恆星光照亮的塵尾,緊貼著彗核,深藍色的是恆星風所激發的氣體尾,更加修長而分佈在外圍。隨後,更多擁有藍白色的兩對翅膀的精靈開始從開場的方向進入——這是小小的前奏,宛如一支悠揚的風笛短舞曲。

「你們憑什麼借這顆恆星而變得如此輕盈,絢麗奪目呢?」她又問了一遍。

彗星們沒有理她,自然地沿著軌道滑行,列隊穿越天空,鑽過雲層的時候若隱若現。

「不管怎麼說,你們真美。歡迎那些常客,還有你們,我們數千年從未謀面的老朋友,歡迎回來。」這次她換了一種語氣,是電影配音的時候的那種腔調。她悠然自得,從背包裡搜出煙斗和煙草罐,熟練地裝填,點燃,吸一口,再爆破出一口煙氣。Rosattia得意地看著那些煙霧,仿佛它們超越了音速,在空氣中形成一圈小小的衝擊波。

「啊,太可笑了。我的嘴又不是空氣炮。」緊接著她又把啤酒從背包裡取出。打開機械構造的旋鈕,她陶醉地聞著那酒精,麥芽和二氧化碳的混合氣味。這個時代的啤酒大多是小麥專產區的星球的原料釀造的,可她只喝那些熱帶星球,高度綠化的地區的極小產區小麥的珍品——雖然在那些星際酒鬼眼中是一文不值的東西。

酒精要是沒有二氧化碳那輕微而美妙的窒息感相伴,簡直不足以成為可以點燃夜空的聖水。

她躺在了沙灘上,無上清涼。

彗星群已經覆滿了北三分之一面的天空。彗尾都朝著主恆星的相反方向。發出的光芒已經開始照亮大地,如瀑布從天隙流落,海洋上波光粼粼。

沒準起源之星上看Luna升起也是如此的感覺。

她想起來了媽媽小時候對她講夜海是什麼樣的。深邃而廣袤的天空,似乎可以容納世間萬物的一切心情——愛恨情仇,一切的感覺都會被溶解而歸於波濤聲間隙的沉默。那時候他們一家還住在S2203行星的山城Vedria(維底亞),蔥綠的森林邊緣,每天晚上,親愛的溫柔的聰明的(而且還是超有錢的)媽媽會伏在床邊給她講一段睡前故事,有即興發揮,也有自己的見聞。

閉上眼睛,用心臟感受彗星的律動。

她也想講個故事。

“有一天,

一個小女孩感冒了。

很嚴重很嚴重。

她祈禱:

神明大人啊,

請快讓我的病好起來吧。

如是虔誠地祈禱。

可是祈禱招來了死神,死神對她說

‘很抱歉,但我必須讓你的靈魂回歸家鄉。’

小女孩有點難過,

她不想 不能再見到爸爸媽媽。

‘你能多給我一些時間嘛’

死神拒絕了。

小女孩於是開始不停地哭泣,

哭泣,

哭到天昏地暗,可是沒有人在意,因為死神把時間停止了。

小女孩很難過,

可是時間停止的使用驚動了上帝——

去他媽的上帝!

那是那個世界的神明,

不叫上帝。

那個世界的神明驅逐了死神,然後來抱小女孩

看到她超級可愛超級可愛,

於是,

就把她強暴了。

 

小女孩沒想到,

這個世界的神明,

居然不是全能全善的,

他是比惡魔還要邪惡的神明 一個糟老頭子。

他驅逐了死神以後,所有死掉的人的靈魂都不能回到出生之前溫暖黑暗的深淵故鄉,而只能消失。

小女孩陷入了絕望而被糟糕的神明折磨,

她開始失去活力,並祈禱自己死去——瞧,她曾經還多麼迫切地希望她的病能好,能活下去呢。

黑暗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

小女孩幾乎要對此感到麻木了——她快要枯萎了。

這時候,

死神重新出現了。

死神說,我只不過是想完成自己的工作,送孤獨的靈魂回到家鄉,

瞧瞧你這個庸俗的老惡棍做的好事!

死神憤怒了。

揪起這個世界的神明大人就開始暴打。

「去死!去死!去死!並且給我永遠消失!」死神大喊。

小女孩,一輩子從沒聽過那麼撕心裂肺又溫暖的聲音。

她覺得,或許死神比她樸實的父親大人還可愛,堅強。

死神重傷。

但是他最終放逐了那個世界的惡心神明,

累倒得坐下來。

小女孩看了,流下來眼淚:啊,她的心又重新變得熾熱!

她給死神揉肩,

輕輕地用舌頭舔死神的傷口。

躺在死神的身邊,問這個一身黑西裝的枯瘦而修長的男子:

“吶,我會死嗎?死神大人,你會把我送回故鄉嘛?”

死神慢慢回復了元氣,抬頭看著小女孩,笑著說:

“妳真美啊.......經歷了這一切,我突然想放個假,休息一下,

那就暫時不送你回去了。”

說罷,死神輕輕離去,旅行他方——他已身心重傷,不想再艱難往返跋涉了。

之後的日子,

很長的一段時間,

大約有40年,

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死去。

大家生活得溫暖而愉快——沒有了惡心神明大人的絕望,他們繁榮生長。

而小女孩每天睡覺前,

都會熱烈地期待死亡降臨,在那一晚。

「這樣,我就可以和我的死神大人,重逢了。」

「下次絕對要讓他操哭我。」

為了給自己祈求死亡降臨找個藉口,編出來這樣的故事,真是相當蠢呢。

講完了以後,Rosattia起身,失神而沉醉地地望向天空,似乎在盯著天空中的一顆彗星看。

然後她又低下頭瞟了一眼沙灘下的酒瓶,突發奇想,嘴角幾乎不可見地上揚。

倏然她起身抓起兩個酒瓶,一手一個,盡全力扔向天空。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酒瓶並沒有按照引力所確定的拋物線而飛行,而是直直地飛上了星辰,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

2分鐘之後酒瓶投射方向的一顆彗星突然四分五裂而爆炸,碎片擊散了附近的數顆彗星,整齊的隊列開始變亂。

10分鐘以後,彗星的軌跡已經散成一團,在雲間依舊若隱若現,顫顫巍巍,似夜空是一顆巨大的黑果凍,白椰果在裡面晃來晃去,驚魂不定。

Rosattia噗嗤一聲笑了,大笑不止而仰翻在沙灘上,手腳胡亂地揮舞,最後眼睛睜著,嘴裡只剩粗重的喘息。

很久沒這麼開心了。沒準這是走之前吃的致幻劑的作用,但是她習慣性地把藥物帶來的幻覺稱作真實。

今天,真盡興。

Rosattia又想起了她的母親,今年已經57歲的媽媽,還可以享受200多年的健康壽命。如今她又在哪裡,過著怎樣的生活呢?她已經有許多年沒關心過母親了。這麼長的時間都是孤身一人,似尋找什麼而又若無所獲。

去找她聊聊吧。

這樣想著,Rosattia悠閒地朝城堡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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